阳光与白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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（原标题：阳光与白菜）

叶振环

近日读叶灵凤的《霜红室随笔》，看到一则古老的幽默故事。

话说著名的犬儒主义哲学祖师爷戴奥基尼斯，某日来到一条欢快的小溪边，沐浴完毕后，哲学家坐到山洞口晒太阳。这时，亚历山大大帝率领一队人马从这里路过，见到戴奥基尼斯坐在那里。不知是要向这位哲学家示好，还是想在他的面前炫耀自己的权威，亚历山大驱马来到戴奥基尼斯面前问道：

“戴奥基尼斯，你有什么要求吗？你只要说出来，我一定为你办到。”

“我请求你站开，”戴奥基尼斯很正经地说，“不要遮住我的阳光。”

真是微妙的一问一答，双方都没有矫情虚伪之处。——据说，亚历山大大帝回到自己的宫殿后，在宫殿深处独坐了一天一夜，然后忧伤地对随从叹息道：如果我不是亚历山大，那我也愿意是戴奥基尼斯。

著名画家齐白石一生传奇，故事多多。据说，老年齐白石有时想起王羲之以字换鹅、李太白醉写蛮书、林和靖梅妻鹤子之类的故事，有些神往古人雅韵。一日，北京刮起了沙尘暴，齐白石独坐画室，心中默念古人的嘉言懿行，忽听得外面有人高声叫卖大白菜。齐白石灵机一动，展纸濡墨，转眼一幅生鲜活脱的白菜图画就。齐大师腋下夹着“大白菜”走出门去，只见胡同里一位北方汉子袖手跺脚，扯着脖子在吆喝。

见有一白胡子老头看着自己的一车大白菜，卖菜汉子主动照顾：“老师傅，您要称几斤？大冷天的，给您称得高高的。”

齐大师将腋下的“大白菜”递向卖菜汉子：“你瞧，我拿这幅大白菜，换你一车大白菜，你肯不？”

卖菜汉子看都不看面前的一卷纸，勃然大怒道：“你，要不是看你一大把年纪，我，我一脚踢死你。这天寒地冻的，寻开心是不是？画一张假白菜，就想换我一车真白菜，想得美！”

实在顶不住卖菜汉子的唾沫星子，齐大师夹着画灰溜溜地回屋去了，嘴里还不停地唠叨：“真是有辱斯文！有辱斯文也。”

多么生动的一来一往，齐大师的生活就是艺术，艺术也是生活，而卖菜汉子的生活就是卖菜，卖了菜才得以生活。

并非无端地说起这些来。有时给孙辈们讲了上面的两个读来的故事后，我还告诉他们一个我亲历的事情。

大学毕业两年后，我和几个同学相约着去看望一个老师。在老师家，谈话很快就变成向老师抱怨生活和工作的压力。老师笑着拿出一些杯子，让大家喝水。杯子模样，颜色各异，有瓷杯、玻璃杯、纸杯；有的杯子很精致，有的非常普通。在老师面前，大家也不拘谨，纷纷自己倒水喝。看着学生们喝着水，老师说：“不知道你们注意没有，所有漂亮、精致的杯子都被你们挑走了，剩下的只有这两只最普通的杯子。你们看，大家都想谋求最好的东西，这是人之常情。但是，这恰恰是出现问题和产生压力的根源。其实，你们真正需要的水，而不是杯子，但是你们却不知觉地去选择最好的杯子。”

没想到选杯子喝水，竟有如此玄机，大家沉默了。老师接着说：“其实，生活就是水，工作、金钱、社会地位等等，就是杯子。道理就这么简单，如果一个人的注意力过于集中在杯子上，肯定就没有时间去享受杯子里的水了！”

生活的真谛其实并不复杂，他就是戴奥基尼斯的阳光、卖菜汉子的大白菜和杯子里的水。不是吗？

《阳光与白菜》相关参考资料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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